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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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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小蛇浮出水面的第一眼,便知完了。

這片海,和媽媽在一起的那片海不一樣。海水的味道和波動是一樣的,天空、陸地、海面氣候不一樣。

它的笨蛋哥哥……也許反應不過來。

小蛇搖搖尾巴,便能知道它的笨蛋哥哥但凡看見海邊小鎮,就會橫沖直撞進去找媽媽。

找不到不罷休。

地方不一樣,媽媽當然是找不到的。

“嘶嘶!”

——站住!

十幾條黑蛇在海底追它,想抓它回去。

小蛇頭一歪,調轉身體,往哥哥離開的方向游。它得去把哥哥帶回來,告訴它,它們走錯海了!

它游得非常快,像一道光,刷地竄出去幾十海裏路。

墜在後面的黑蛇們,又興奮又焦急。

興奮族內出了一條這麽有天賦、強悍的幼蛇,焦急族長要回來了,看見幼崽又跑了,必定會氣出血。

當年,一條蛇誤入海底,偷走了族長的蛇蛋。族長的雌蛇因此大發脾性,離族出走。族長交代完族中事務後,追著雌蛇去找幼崽。

二哥出海覓食時,感知到它和族長相似的氣息,寧可帶回不可錯過族長的幼崽。如今已通知蛇去尋找族長,待族長回海驗證真偽——它們觀察好長幾天了,甚至下了賭註——包贏家一年的獵物,賭這條幼崽是不是族長的孩子——他們覺得是。

否則為何這麽聰明?還會玩人類的調虎離山,讓森蚺先逃。

森蚺只是他們捕捉幼崽的誘餌,如今幼崽在手,森蚺對於它們而言,可有可無。獨獨沒有想到,森蚺走了,幼崽並不安分,絞盡腦汁地跑。

跑得比曾經它們追捕它時還要快,仿佛它們曾經追捕它時,它收著力跑的,讓著它們的。

眼見幼蛇一竄遠去幾十海裏,快要看不見那道瘦小的身形了,黑蛇們一陣慌亂。

紛紛拿出自己的最強盛的捕獵本領,刷刷去追。猛力之下的追捕,堪堪捕捉到幼崽小小遠遠的背影。

黑蛇們:“……”

如此,它們更加堅定這條幼崽就是族長的孩子!

只有族長和最強最美的雌蛇,才能孕育出這麽有天賦、強大、美麗的幼蛇。

黑蛇們追得既興奮又激烈又焦躁。回首它們的蛇生,第一次體驗到這麽覆雜的情緒,真是……讓蛇很難為情。

小森蚺游了四天的行程,被小蛇力挽狂瀾直直折半縮減成兩天。它聞著空氣中屬於小森蚺的濃厚氣息,如魚躍龍門般,直直躍過橫圍在海裏的網,飛上沙灘。

黑蛇們追著它的身影,順勢盤旋出海。十八條十幾米長的黑蛇齊齊撲上空,將沙灘上游玩的人類震驚到當場呆滯。再落入沙灘上,那些呆滯的人類,“啊”一聲尖叫著倉皇逃竄。

鏟子、水槍、爆米花、遮陽傘、躺椅、罩衫……漫天亂飛,有些砸到黑蛇的身上,這是對它們的挑釁和威脅。

黑蛇昂起脖子憤怒地狂吼。

嘶吼聲遠遠傳開,海邊停車場通往度假小鎮的大馬路上,被卡住脖子、罩住尾巴的小森蚺渾身一抖——黑蛇追來了!

給媽媽帶的東西還沒有帶到!

小森蚺急躁地爆發出一陣嘶吼,龐大的身軀在鋼叉和網裏拼命地針紮,它把尾巴翹到嘴裏,用獠牙一口撕碎網,解脫了尾巴。粗壯的尾巴狂掃,周圍的人群急急後退,張嘴惱怒地大喊著什麽。

小森蚺聽不懂,只是不斷地狂扇尾巴,扇到卡主自己脖頸的鋼叉上,直直將鋼叉的鋁合金柄幹扇彎了。拿鋼叉的男人架不住它的大力,怒罵著後撤。

小森蚺趁此機會拔出自己的脖子,甩著尾巴匆匆往小鎮裏游,弟弟說過了,媽媽在小鎮裏,要上小鎮找媽媽。找到媽媽,把東西交給媽媽。

之後,黑蛇抓住它,它也可以安心地回去找弟弟。

小森蚺游得超乎想象地快,比之前游得都快。它簌簌幾下,游進了小鎮,挨家挨家地叫:“媽媽!”

只有叫啊,媽媽聽見才會出來。它不叫,就找不到媽媽——這裏沒有媽媽的氣息,它聞不到。

這幾排房子裏的味道太多太雜了,全是令它害怕又陌生的味。

四面八方響起鋪天蓋地驚恐地尖叫。

小森蚺躲避著她們,挨著樹幹爬過去。有時候,它爬上樹頂上面去,一面叫媽媽,一面往下面看。

路邊的樹很高,看得很遠,卻看不見媽媽。

海邊的黑蛇離它越來越近,小森蚺幾乎能聞到對方強烈的海腥味。它急切地往更遠的房子游,到處找媽媽,頰窩和全身的感知能力全部抖開,搜尋媽媽的氣息。

沒有,連姨姨們的氣息也沒有。

難道是在高樓大廈裏?

小森蚺爬上矮房子,躍過房頂,就要匆匆往更遠的高樓大廈爬去。

龐大的身軀還沒有滑下房頂,它的頰窩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弟弟!

“弟弟!”

它驚喜地叫。

剛回頭,弟弟落在它的頭頂,用尾巴驅著它:“快走。”

小森蚺忙忙往弟弟指的方向狂奔,大尾巴在房子的屋頂掃出殘花一樣的影子。所有荊棘、違障、人群……在此時的小森蚺面前,全是隱形物,無法阻擋小森蚺分毫。

小森蚺委屈許久的蛇頸子都挺得又高又直,宛如打了勝仗凱旋的英雄,滿身驕傲。

比它獨自逃跑的每一個時刻都自信無比——弟弟就是它最堅強的後盾,有弟弟在,它什麽都不怕。

小森蚺精神抖擻,脖子上被鋼叉卡掉的鱗片下面露出泛血的青白色的肌膚也沒有讓它的氣勢縮減半分。

小蛇坐在它的頭頂,看沈默了。

半響,小蛇出聲:“我們換個順序。”

小森蚺下意識:“啊?弟弟要換什麽呀?”

小蛇說:“我做哥哥,你做弟弟。”

這樣,它可以無限容忍小森蚺所有的笨蛋行為和只長身體不長心智的小孩子脾性。

“不換!”

小森蚺搖頭拒絕。

“媽媽說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你的媽媽或者爸爸是蛇類嗎?”

小蛇發出疑惑。

否則,很難解釋哥哥倔得像鐵牛一般的思維。

小森蚺閉著嘴,想了好久好久,才說:“不知道,媽媽沒有說……”

它沒有見過親生爸爸媽媽。

它回答得好認真,讓小蛇開心地咧了一下嘴——它只是逗它完的呀,笨蛋森蚺有時候玩起來是很好玩的。

“噠!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消防車的聲音遠遠傳來。

小蛇擡頭一看,火紅的兩輛消防車似火箭一樣飛速開來,從外面主路拐進度假小鎮的岔路時,第二輛車轉彎不及時,甩翻了——左邊車輪在天上,右邊車輪在柏油路劃半個圓,“嘭咚”側翻進花園裏。

小蛇:“……”

嗯,莫名覺得自己的哥哥不算太傻,只是沒有長腦髓而已。

側翻的消防車後面,跟著兩輛救護車。救護車眼見消防車翻了,急急剎停,醫護人員跑下去查看消防車上的人員情況。

前一輛消防車快速駛進小鎮,消防員下來便用夾雜著本土口音的意大利語問群眾話。

話還沒有問完,十八條黑蛇從海邊齊齊撲進來。

消防員們嚇得臉色慘白,登時拿起水槍對準黑蛇狂噴。中壓擋不住來勢兇猛的黑蛇,又立刻切換成高壓水勢,高壓力的水終於阻了黑蛇的來勢,十幾條黑蛇往後退。

消防隊長當即讓隊員撒網,將它們全捕捉了。

就是拿網的間隙,在一條黑蛇長嘯嘶吼之下,十八條黑蛇當即分散到四面八方,用他們尚未防範的角度,往小鎮裏撲。十八條蛇,撲去十八條路——進小鎮的路還沒有十八條啊!

水泥地面、花壇裏、屋頂、樹梢……四四周周全是黑蛇,幾乎將小鎮包圍起來。

消防隊長的臉都青了——哪有這麽聰明的蛇啊!

十八條蛇幹出了一個部隊的氣勢。

小蛇回頭看見,心裏萬分感謝這些黑蛇同類幫它拖延人類。

它點點小森蚺的腦海,讓小森蚺繞半條海岸線下海。

“不去大樓裏找媽媽嗎?”

小森蚺不解地問。

小蛇說:“媽媽不在裏面。”

小森蚺頓時急了:“那媽媽在哪裏呀!”

——在另一片天空之下,另一個海洋的陸面之上。

小蛇給它解釋不清,便用尾巴指了指天。

坐落在天空之下、陸地之上的紅頂白墻小鎮的青白色的醫院裏。

許清月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看雪白的天花板,餘光裏的從窗戶傾斜漏進來的陽光斜著鋪在地面,灑出暖洋洋的顏色。鼻腔裏聞著的是消毒水和藥片的混合味。

醫用膠布黏著一團棉花粘在許清月的手背上,穿白大褂的護士將針頭和吊液完的空袋丟進垃圾桶,俯身對許清月說了兩句話後,推著小推車出病房了。

許清月聽不懂護士說的什麽,她只想上廁所。用那只沒有紮過針的手抓住病床的邊緣,她艱難地撐起自己的身體,兩條腿緩慢地挪下床,塞著不知道哪裏來的也不知道是誰的拖鞋去衛生間。

她擰開水龍頭的開關,站在洗手池前,墻上的鏡子倒映出慘白的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在離餓死只有一線的時候,她被送進醫院,直到現在,打了三天的吊液了。

吊液維持著她的生命,僅僅只是維持並沒有讓她恢覆哪怕是一點點的健康。

但她不得不打。

“咦——”

外面傳來護士狐疑的聲音,下一秒,腳步聲向衛生間靠近來,水流嘩啦啦地從衛生間傳出去,擡手敲門的護士頓住,揚聲問:“在裏面嗎?”

她說的本土話,許清月聽不懂,卻是低低“嗯”了一聲,算是應她。

護士聽見應聲,掉身轉回病房裏,整理許清月的床被。

等許清月出來,她擡頭吧啦吧啦和許清月說話。許清月皺眉。護士說:“今天可以進食了。”

護士指指自己的嘴巴,做出吃東西吞咽的動作。

許清月點點頭,道了聲謝謝。

中午的時候,護士送來午餐,米粥配有鹽無油無味的小菜。許清月味如嚼蠟地把肚子填個七分飽,才放下碗筷,打個哈欠,佯裝要睡午覺。

護士收走餐盤,替她拉上窗簾。

小推車的滾輪軲轆出門,病房的門合上了。

許清月躺了好幾分鐘,掀開被子,下床,穿鞋。擰住門把手,拉開一條門縫。

外面的走廊上寂靜無人,護士去吃午飯了,有些病房的門開著,有些病房的門關著,似乎每一個偏遠小鎮的醫院都是這樣生意慘淡。

許清月走出去,往周圍的病房裏挨個看了看,看見方婷、陳小年、周潔婕、方巧、湯貝貝、曾海蝶,一人一間病房。

沒有童暖暖和朱朵單,許清月不知道該松氣還是吊著氣。

她推開一扇門,還沒有往裏面看,裏面的人先往她看來——沈清。

沈清坐在病床的邊緣。她的背後,病床上還躺著一個人——紀媛生。

紀媛生像在房子裏癡癡盯著花海那樣,空空盯著天花板。聽見聲響,轉動眼珠,向門口瞥來。看見是許清月,又繼續去盯天花板。

左手在掛吊液,吊袋了剩著一半。

“醒了。”

沈清明知故問。

許清月本想關門的手停下,她點點頭,“嗯。”

而後直接將門完全推開,對沈清說:“我想問紀媛生兩個問題。”

“你問。”

沈清說著這句話,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私人問題。”

許清月對沈清說:“一分鐘便好。”

沈清笑一聲,擡手摸了摸紀媛生的長發,“她啊,沒有私人。”

“從今往後,是我的……物品。”

被撫摸的紀媛生紋絲不動,好似對這話,這詞,毫不感興趣。

許清月遲疑三秒,決定不對沈清裝小白兔了。這種裝法,在游輪上可行,在這裏行不通。

小白兔,沒有讓沈清看得上的地方。

許清月說:“直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目標依舊一致。”

“你想真正的離開,靠你一個人,行不通。也許你獨自一人還能試一試,帶上她,有勝算嗎?”

沈清臉上的笑怔住,她壓下嘴角,手指揪住紀媛生的長發,長發被她繃得直直的,拉扯到了頭皮,紀媛生毫不感覺痛。

“我知道可以從哪裏離開。”

許清月神態堅定。

沈清細秀的眉毛高高挑動,問她:“哪裏?”

許清月說:“給她一分鐘。”

沈清低頭看紀媛生,良久,她擡起頭來,看許清月,看了很久。沈清嗤笑一聲,“她看對你了。”

“我早該殺掉你。”

在花海裏,她問沈清為什麽不親自殺死許清月,要她來殺。沈清說:“殺了,你怎麽找紀媛生?”

她要利用許清月找到紀媛生。沈清還說:“找到紀媛生,殺死許清月,一秒不能耽擱。”

留一秒鐘,都會後悔。

當時她覺得沈清太看得起許清月了,現在,她後悔了,後悔在宴會廳裏沒有殺死許清月。

因為許清月沒死,許清月讓她有了不該有的妄想——帶紀媛生真正地走出這個牢籠。

更可怕的是,離開牢籠的鑰匙,許清月知道在哪裏。

沈清盯住許清月,盯著盯著,笑了。

她說:“一分鐘。如果你說錯了,你真的會死。”

許清月抿嘴,語氣肯定地道:“好。”

沈清曲起食指,卷了卷紀媛生栗色的長發。她松開長發,站起身,走出病房。

房門關上的瞬間,許清月大步跨到病床邊。因為剛蘇醒不過幾個小時,許清月的身體非常虛弱,這幾步快走讓她的腦袋暈眩了幾下。她堪堪撐著病床坐在椅子上。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許清月說。

“我們談筆交易。”

紀媛生動了動,垂下眼瞼,目光直視許清月。

許清月知道,紀媛生沒有選擇。沈清對她寸步不離,她再拒絕自己提出的機會,紀媛生這一輩子便真的淪為一個歸屬於沈清的物品了。

許清月壓低聲音,俯在紀媛生耳邊,快速說:“我會帶她去出口,她一定會帶上你。那時,我來吸引她的註意力,你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跑出去,在外面的世界,沈清沒有辦法找到你,你心裏比我清楚。”

“條件便是,小森蚺,你是從哪裏抓來的?”

紀媛生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地問:“什麽時候走?”

許清月說:“等所有人好起來,有力量,才能跑。但,最長不過一周,我剛才看過,方婷她們已經醒了。”

紀媛生動容了,卻是不說話。

許清月也不催。但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無形地催著紀媛生。她還知道,許清月找她談話的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便再也沒有了。

紀媛生蠕動嘴唇,終究說了:“實驗室。”

“它不是卵生蛇,是研究員用藥水培育出來的實驗體。”

本質上,就是一條殘次蛇。

她給許清月送蛇,留了後手。一面是感謝許清月幫過她,一面是帶給許清月一個大隱患——殘次蛇活不久,會很快死亡。死掉,許清月便會被淘汰。

偏偏,那條殘次蛇命硬,不僅沒有早亡,還越活長越大,越大越聽話機靈。

紀媛生看許清月。她很久沒有看見許清月的蛇。也許,死了。

她盯著身上的白棉被,聽見許清月問:“傭人知道?”

紀媛生說:“嗯。”

許清月緊緊抿住嘴,所有的她在游戲裏的傭人對她寬恕的緣由,一瞬間,都清晰了。

傭人喜愛小森蚺,不是對新生兒的喜悅,是一條試驗品成功向真正的蛇進步的研究成功的慶祝。殘次品擁有了蛇類的智慧與生長過程,也許會進化出比蛇更高尚的智慧和體魄——就像傭人那樣。

那是對同類的歡喜。

Snake對她的讓步,僅僅來源於,賣下她的人,是Snake。花了兩億美金,怎麽允許她輸掉游戲。

“時間到。”

房門被推開,沈清走進來。

許清月站起身,木訥地走出去。

沈清忽然叫住她。

“出口。”

許清月扯扯嘴,說:“走的時候會來叫你。”

“你知道我住在幾號病房。”

她走出病房。

護士們吃完午飯回來了,看見她,嘰嘰喳喳地跑過來對她說著話,將她帶進病房,帶上床。

許清月任由她給自己蓋上被子,望著空空洞洞的雪白天花板,開始發呆。

腦海裏兜兜轉著紀媛生說的話。

——它不是卵生蛇。

——是研究員用藥水培育出來的實驗體。

小森蚺第一次進房間的時候,只比小蛇大一點點,僅僅只是頭發絲那般粗的一點點。藥水裏泡出來的蛇,還沒有長大便離開養育它的藥水……會身體不好吧。

就像從小吃藥長大的孩子,忽然有一點斷了藥,只有兩個結果,要麽身體健康了,要麽……

許清月忽然從床上坐起來。

她不能走,走了,便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來了。一旦她們離開,這個小鎮還存在不存在,很難說了。她要再回來找小森蚺和小蛇,只怕有心沒地。

沒有合攏的風吹得窗簾飛動。許清月站在窗簾後面,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見樓下的主路旁種的橄欖樹,樹冠之間,街道對面的快餐館裏坐著一群男女,有人看報紙,有人捏著薯條往嘴裏塞,有人吸著冰可樂擡頭來看醫院。

小鎮的醫院很小,只有一棟樓,上下五層。

許清月剛套上外套,門走走廊響起“噠噠噠”瑪麗珍鞋踩踏的聲響,緊接著,不斷地開門關門聲響起,往許清月這邊近了。

許清月趕緊放下外套,躺回床上。

傭人打開門進來時,許清月堪堪把棉被拉到脖子下面。

“許小姐。”

迎著傭人的聲音,許清月翻個身體,側著躺了躺。等傭人走到床邊,她才從床上坐起來。

“這是先生給你的禮物。”

傭人雙手捧著一個紫藍色的禮盒,上面系著像黃金一樣的絲線挽出來的“勝”字結。

許清月接過來,禮盒意外的沈重,重得許清月的手腕軟了軟。她放在棉被上,手拽著那根絲線。絲線非常軟。她後知後覺發現,這不是棉線絲線之類的線,是黃金打造出來的金線,真金的線。

金線柔軟得不像話,她一扯,“勝”字便散了。

掀蓋禮盒的蓋子,裏面整齊放滿三十三塊黃金,黃金的正中央擱置一張賀卡。

賀卡的表面是一條盤旋升天的蛇。

她打開賀卡,潔白的底,黑色的中文字體——

親愛的許清月小姐:

祝賀你,成功贏得終場游戲的勝利。你為你的忠誠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也即將開始我的忠誠。我在此,誠懇邀請擁有忠誠的你,與8月30日的早晨九點,前往橄欖北路的最高法院,來審判屬於我的忠誠。

——Snake,敬上。

“每個人都有?”

許清月捏著卡片,問傭人。

傭人說:“只有終場游戲的獲勝者才有。”

許清月問:“勝利者有誰?”

傭人道:“你,方婷小姐,陳小年小姐,曾海蝶小姐,周潔婕小姐,湯貝貝小姐,方巧小姐,紀媛生小姐,沈清小姐。”

許清月放下卡片,低眉垂眼,聲音低迷地說:“當初沈清開走游輪。小森蚺意外地掉進海裏,我看見它在游輪後面追,但沈清她開得很快,游輪一直被她控制著……我沒有辦法停下來,小森蚺也一直沒有追上……”

她擡頭,淚眼婆娑地望著傭人:“你們,能幫忙找小森蚺嗎?”

“可以。”

傭人笑道。

許清月在心裏笑了一聲。她猜到傭人會同意。傭人把小森蚺當作了同類,如果小森蚺沒有死,她們願意找一找。傭人下海找蛇,比她去海上找得會更快。

她悄悄呼出一口氣,臉上登時浮現喜極而泣的神情,頭埋進被子裏,低低哭泣。傭人在床旁站了站,轉身往房門外走。

病房的門關上。許清月又哭了好幾聲,才從被子裏擡起臉。幹幹凈凈的臉上什麽都沒有。她打了兩聲嗝。把卡片丟進禮盒,放在床旁的櫃子上。

她去衛生間,洗了臉,打濕一點頭發,裝作剛剛哭過的模樣,披上外套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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